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版 松 ╭┴┴─────┴┴╮ 书 权 鼠 │         │\|/ 香 归 爱 │ ●     ● │─☆─ 门 作 吃 │○ ╰┬┬┬╯ ○│/|\ 第 者 肉│   ╰─╯   / 整 所 ╰─┬○────┬○╯ 理 有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书名:[瓶邪] 来日方长 作者:云萱 文案: 【盗墓笔记|瓶邪同人】    给他和他一个架空的都市空间。    希望会是一个安静的故事。 内容标签:现代架空 职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起灵-吴邪 ┃ 配角:王胖子-解雨臣 ┃ 其它:盗墓笔记-瓶邪-都市架空) ==================   ☆、01.   -   DM大厦A座370会议室内,身着白衬衫的栗发年轻人正在投影屏幕前主持年度工作总结会议。年轻人面对围坐了一圈的同僚侃侃而谈,似乎对眼前的场面早已驾轻就熟。   会议桌最远端,张起灵用手指轻拢着茶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年轻人。   衬衫加西裤,分明是再简洁不过的式样,穿在他身上却总有一番别致的格调。张起灵摩挲着手中光润的瓷杯,面上一副认真思考会议内容的神情,心思却早已移到了别处。   吴邪今天穿的是上次和自己一起去欧洲开会时在N&L订制的素色衬衫,配了件深灰色的西裤。张起灵记得那时他拽着自己参谋了许久,才终于在自己肯定的目光下选择了这个款式。   明明工作时是那么有主意的人,遇到生活琐事时却常常像小孩子一样无措,在很多事情上都十分依赖自己这个师兄兼下属。   想到这里,张起灵在心里淡笑了下,抬手抿了口茶,继续盯人。   吴邪正在作年度经营发展情况分析报告,清晰明快的表述和气定神闲的姿态令人信服。   然而,尽管话筒前的吴邪看起来一派意气风发,心思缜密的张师兄依然发现了吴邪眼下隐隐的青色。   昨晚又没有休息好。张起灵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吴邪毕竟第一次独自主持大局,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肯定在背后下足了工夫。吴邪在这些事上一向不愿意让自己帮忙,张起灵能够理解他的心意。   男人大多都有这样的事业心。虽然不时会在必要的事情上征求自己的意见,但在大多数时间里,吴邪还是喜欢独立完成他自己的那份工作。   但张起灵还是忍不住会在吴邪艰难的时候动用自己的资源暗中从旁协助。   论实力,张起灵的能力绝对在吴邪之上。但他却没有随着吴邪一起升职,而是始终在部门里当吴邪的下属。   张起灵是高吴邪三级的学长。他和吴邪毕业于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起步却远比吴邪高。   当年初入商场的他凭借过硬的实力和高明的手腕攒下了许多人脉,只要在这个位置上继续拼搏下去,等待他的只会是康庄大道。   但他却在吴邪离校就业那年抛下了在原来的公司积攒了几年的资历,来到了吴邪身边。   尽管吴邪所在的公司已经是业界翘楚,但张起灵之前任职的公司规模相对更大一些,底子也更厚一些。不过相形之下,这些事情张起灵并不在意。   当年初到公司的吴邪只是刚从象牙塔里摸出来的愣头小子,虽然人还算聪明,然若没有人指点前路,也少不得要吃些暗亏。   张起灵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几年张起灵一路扶持着他,再加上吴邪自己的努力,一切还算顺利。两人的关系也在多次的合作中越来越融洽。   近日,适逢公司人事变动,张起灵看准时机终于将吴邪捧上了位,自己则甘当诸葛。   吴邪和张起灵所在的部门此次的升职名额只有一个,张起灵自然想的是让吴邪坐到这个位子上。同时他又不想离开吴邪到相隔好几个楼层的其他部门去,于是便选择了猫在吴邪身边继续韬光养晦。   倒是吴邪一直觉得很不好意思,师兄明明比自己有能力,自己却占了高位。面对云淡风轻的张起灵,吴邪总觉得有些愧疚。   而张起灵觉得自己能够有机会为他做这些已经很好。在这个社会,他的心意想要获得认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起灵怕突兀的举动会吓跑吴邪,因此这些年只是默默在公司里照应着这个师弟,顺带替这个大男孩一样不会照顾自己的人打理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琐事。   这些接触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幸事。   -   ☆、02.   -   在校时,张起灵就已经关注了吴邪很久。   不过在最初的最初,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张起灵性情淡寡,对周围的人与事素不上心。所以当老张第一次在自己并不热衷的校园运动会上,用余光扫到那个挥汗如雨却仍不肯放弃长跑最后几圈的学弟时,心里也并未因此漾起什么不一样的小浪花。   对于那个时候的张起灵而言,吴邪不过是人海之中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身影。大学校园中奋发图强的人到处都是,一眼望去并不能挑出什么不同。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对这个看似普通的学弟产生了些许不一样的感觉。   在离跑道最远的观众坐席上,张起灵发现那个原本执著于比赛的年轻人在看到一直压在自己前路上的参赛选手摔倒负伤后,并没有紧抓时机提速赶超前面被扰乱的阵型,而是选择放弃已经进行到尾声的赛事和唾手可得的名次,为拉伤了韧带的同学第一时间做了应急处理,然后将他送往医务室进行治疗。   整个比赛场地上,几十号参赛选手,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做了。   原本心不在焉的张师兄开始注视起远处跑道上那个背起了竞争对手的天真学弟。   看起来足有一米八的个子,原本穿着宽松的运动服只是让人觉得身材颀长,因负起壮实的伤员衣型被勒紧后张起灵才发现这人的身形竟然这样单薄。跟他背上的那个大块头比起来,这人都可以算得上削瘦了。   怎么这样瘦。这是张起灵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然而,随即意识到自己刚刚想了些什么的张师兄就因自己莫名其妙的关注点皱了皱眉。   怎么会留意到这些有的没的。张起灵感到自己心中似乎产生了一缕不一样的波痕。   他试图去辨,却又捉不住。   那时的张起灵以为这不过是暑天一闪而过的浮躁。一切都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虽然心绪不断翻腾着,张起灵的视线却仍锁定在那个正一步一步努力向场地外挪着的身影上。   也许为了照顾对手而放弃比赛这样的举动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有些天真有些傻,但坐在远处观众席上的张起灵知道他做了怎样重要的事。   从这人的手法来看,他对此类急救知识的掌握很到位。   等待观众伸出援手或是等候医务小队赶来并不是不可以,但前者缺乏相关护理知识的概率很高,不得当的搀扶拖拽极有可能造成更大的损伤,后者则需要更多的时间赶过来。   这些都会一定程度上影响伤者的恢复情况。助人者显然心如明镜。   其实当时这个人不去伸出援手也没有任何人会去因此责怪他。但他还是作出了与他人不同的取舍。   他显然不会因此获利。起码这概率微乎其微,校园中好人好事的「最高奖项」向来也就是个口头表扬。   尽管有可能因此同被救助者建立良好的个人关系,但将来也未必能够涉及什么利益相关的事情。睿智如他定然是知悉这一切的。   一切因此不同。   张起灵始终觉得,人与人的相遇确是有偶然性的,但也有其必然性。   夏日燥热午后的蝉鸣声中,读诗颇多却从不文艺的张起灵忽然忆起《沙与沫》中如春风般萦绕着淡淡馨香的散言:慷慨不在于你将我比你需要的给我,而在于你把你比我需要的给了我。   那些百年前轻灵隽永的章句中,蕴含着今日躁动不安的年轻人所需要的几许清凉。   回忆着年轻人明朗面容上浮现的冷静果决,张师兄难得地提起了些兴致。   - 作者有话要说:     ☆、03.   -   那天离开会场后,张起灵很快就从同宿舍人脉颇广的黑眼镜那里打探到了年轻人的姓名、专业,以及,三围。   黑眼镜“花名”黑瞎子,人送外号「校园百事通」。   信息的最后一项是黑瞎子在按张起灵的要求进行了相应的调查研究后友情附赠的,不过耿直的张师兄似乎根本不买他的帐。   张起灵抿着唇从黑瞎子手中夺过笔划草得龙飞凤舞的字条,认真端详。   吴邪。   03级金融系7班,兼修建筑。   最后一行一扫而过。   几秒钟后,张起灵的目光回落到最初的那两个字上。   他抚着白纸上那个寓意美好的名字,默不作声。   校园是一方小小的天地。   在校园中似乎有这样一种现象,当你开始留意一个人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发现他的痕迹。   起初,张起灵也仅仅是对这个善良的学弟有些不甚逾矩的兴致而已。   但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与其他人久观后会渐渐转向失望的情况不同,知道吴邪越久,自己就越能够发现其引人之处。   会议桌前,张起灵将目光落在茶杯上,凝神回想着。   确实,回忆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教学楼内的楼梯上,他是跟教授温和地讨论着专业课的认真学生。在排队打饭时,则常常会一派绅士风度地谦让赶时间倒课的匆忙女生。   夜晚灯影下的体育场内,有时能看到他跑累了躺在跑道内的草坪上看星星。但和许多同时又沉浸于网游的男生不同,在图书馆二楼的某个角落总能看到吴邪安静阅读的身影。   即便是在校园义工队伍集体出动时,自己也往往能在不经意间扫到某人洁白的衬衫。而这个颇具社会责任感的年轻人明明念的不是文科,校刊上却也时常能够看到他的生花妙笔,且图文兼备。   食堂里,跑道旁,图书馆内,公益活动中,甚至校园刊物上。吴邪的气息似乎无所不在。   张起灵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   于外温恭允塞,于内浚哲睿明的年轻人,就像清新的西湖龙井,品起来回甘无穷。   张起灵将目光从碧透的茶水移到了投影屏前的年轻人身上。时光似乎并未能将他美好的质地磨去,记忆中那抹和煦的笑容与眼前年轻人噙着的淡笑缓缓叠起。   一向持重的张起灵看得微微恍了心神。   大四不到一年时间里,张起灵在不知不觉的关注中将吴邪的兴趣爱好、「生活习性」摸了个透彻。   但他也只有这一年时间。   当张起灵渐渐弄清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什么的时候,六月已近在眼前。   迎面而来的是前路未卜的分道扬镳。   关于未来,张起灵曾有过许多设想。他为自己做过许多条目详尽的人生规划,预测过很多可能遇见的起起伏伏,却独独没有料中这件事情的发生。   他动心了。   生命总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就偏离了预设的轨迹。   张起灵无法弄清质变究竟发生于哪个瞬间。或许只是因为最初他觉得,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其实是一路人。   不过,张起灵很快就不再困扰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开始迅速冷静地思考起自己面临的境况。他希望能够推演出一个有吴邪相伴的人生。   与其说是相伴,不如说是他一个人的静默旁观。其实论起来,两人时至今日也并没有太大的进展。   进展这个沉重的概念,似乎一直压在张起灵身上。   张起灵记得,那个月底当自己重新向导师问起本校保研和直博的相关事宜时,被告知由于时间太晚,名额已尽。   尽管早有觉悟,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失望。   那位曾经十分器重自己的老先生还透露,统考放出的为数不多的几个研究生名额也已经被各路人马「预订」得七七八八了。不过如果张起灵有意向,他可以推荐他去外校。   张起灵自是谢绝。   继续深造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了,而留校的话自己的资历又不够。按照规矩,要想留校教书,张师兄少不得要出去蘸点洋墨水才能更好地参与竞争。但这样的途径依然背离自己的初衷。   预想的计划全部难有进展。   张起灵的面前似乎只剩下暂时离开这个选项。   - 作者有话要说:     ☆、04.   -   追忆是一种会面,遗忘是一种自由。黎巴嫩的诗人如是说。   三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吴邪会遇到很多人。或许包括那个让他心动的人。   每当想到这里,张起灵的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悸动。那种此生不待的感觉令人窒息。   但他仍未因此选择“自由”。他选择驻留在回忆中静静等待,直到三年后吴邪终于毕业离校。   那个七月,张起灵从“包打听”黑瞎子那里第一时间打探到了吴邪的就业去向。   为了日日都能看到自己挂念已久的人,张起灵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一再盛情挽留的老东家,到吴邪的公司应聘了一个基层的岗位。   这个岗位在吴邪刚刚报到的部门。   两人因此有了接下来的交集。   张起灵知道吴邪这三年间没有让他失望。但也正因为如此,每一个工作日对于张起灵而言,既是希望,又是煎熬。   他始终握着一份渺茫的希望。只要泡沫不碎,就没人能给他一个痛快。   因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所以他眼中的一切与吴邪落入眼里的是不一样的,因而须时刻谨慎地护着自己的那份心意,不敢轻易亲近,生怕露出任何端倪。   认真做着定力练习的老张一忍又是四年。   时光真的是在飞。   三年的离散,四年的克制。   七年间,张起灵始终隐忍不发。   他既是挑战命运的勇者,又是小心翼翼的暗恋者。   他敢于直面命途中无尽的变数,却独独不敢对那个人开口。   他陪着他一同熟悉公司环境,陪他加班熬夜、赶制文件,天南海北地走,也陪他在菜市场中学习认识过各类蔬菜。   他为他扛过重要的case,替他扫清了明里暗里、笑里藏刀的拦路虎,也给他修过家里的燃气阀门、洗衣机按钮。   用瞎子的话说,老张这些年的行为简直可以用「将痴汉进行到底」这句话来概括了。   然而看客表示最郁闷的是,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里,他却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开口。   似乎没有一个时刻,自己心里是有着一丝把握的。   光滑冰冷的会议桌上,张起灵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处有些泛白。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终于可以…   「啪。」   年轻人关掉投影仪的清脆声响让张起灵陡然回了神。   紧接着耀眼的阳光充斥了整间会议室。之前阻挡着光线的窗帘被人拉了开。   「今天就到这里。各位还有什么疑问的话请晚些时候到我办公室来。」吴邪收起话筒,温和地对与会的众人道。   张起灵盯着吴邪并不官派的微笑,顿了一会儿,才开始收拾眼前不甚完整的会议记录。   不同于听其他人作报告时的百无聊赖,张起灵一向喜欢听吴邪的发言。   平心而论,吴邪的确是一个出色的演讲者。   他细致而简明的讲稿内容和引人入胜的声线总是能够很好地调动听众们的积极性,因此张起灵从未像今天这样走神走得这么离谱过。   收拾好摊在桌上的纸笔后,张起灵揉了下眉心,起身跟在吴邪后面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斜对过就是电梯间,两人默契地一先一后进了电梯。   电梯里已经挤满了刚刚散会的同僚。见吴邪和张起灵进了电梯后,一直在门口按着等候键的那人才松了手。   不锈钢门在一片压抑着的呼吸声中缓缓阖上。   然而短短几秒钟后,电梯狭窄的空间里就不复初时的安静了。与眼下的喧闹的相比,方才片刻的宁静简直虚幻得像是不曾存在过一样。   如吴邪所料,对于这次的会议,大家都有不少需要提问的地方。但去办公室挨号等候一对一交流太过浪费时间,因此大家一致认为,趁吴上司还没回去,抓紧问完跑路才是上策。   似乎除了一个人外,其余的人对于这位好说话的上司的话向来不会一丝不苟地执行。所有人都想尽快把疑问解决掉,晚上好能够早点回家,以免赶上堵车时段。   下降的电梯里,张起灵默默看着已经打好腹稿的众人就此次会议上公布的几点重要变动围着已略显疲惫的吴邪七嘴八舌地提问,心里不由琢磨起一会儿给吴邪备点什么解解乏好。   - 作者有话要说:     ☆、05.   -   独自回到办公室后,吴邪第一时间将自己摔在沙发上,顺手扯松了领带。   他最近一直没能好好休息过,刚才又被一群人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回想起刚才自己被围堵的情形,吴邪无奈地直摇头,刚一散会一个个的就立刻原形毕露了。   吴邪不禁开始思考今后自己是不是该改变以往的温和风格而走强硬路线。   在老张和其他一众职员的眼中,吴邪绝对是中国好上司。   从不盛气凌人、欺压员工,对于张起灵这个下属更是连批评都不曾有过。有些时候,对于老张这个特殊的下属,吴邪更是百依百顺。   不知道师兄对刚才的会议发言怎么看。吴邪想起方才有些紧张的发言,不由忐忑。   自己头一次独挑大梁,生怕一不小心弄砸了。不过好在之前功课做得还算足,没什么大的纰漏,不过一会儿还是得跟小哥探讨下,多听取一些他的意见总是没错的。   「咚咚咚。」   吴邪正躺在沙发上兀自琢磨着,忽然听得几声沉稳的敲门声响起,于是连忙在沙发上坐正,想了想,又整理了下领口才对门外的人道:「请进。」   光泽亮润的实木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张起灵端着一只玻璃茶壶侧身走了进来。   见来者果然是自己意料中的人,吴邪不由弯起嘴角:「师兄来了,快坐,刚才还想着和你汇报工作,结果一下电梯人堆里就找不到你了。」   「给你备了点茶。」张起灵说着走到茶几旁,开始摆置原先放在桌上的茶具。   和自己只喝茶的习惯不同,吴邪为了提神,在公司时一般都是喝咖啡。但相对清闲的时候还是会饮些茶,因此茶具还是备得比较齐全。   熬夜的人通常第二天心率都会相对快一些,而咖啡因的摄入又同会导致心率过速,所以老张想了下还是觉得今天给他泡淡些的西湖龙井比较合适。   闲暇时吴邪喜欢喝这味茶。西湖龙井的味道能让他放松些。   吴邪看着已经开始滤茶的张起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又麻烦师兄了,其实这些我自己来就行,您老人家总为我服务我实在是消受不起。」   「没事。」张起灵摇摇头,「你升职后比较忙,这些事我来就好。」   吴邪闻言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小哥你千万别这么说,这几年你在公司就一直很照顾我,虽说我现在是你上司,但你毕竟是我学长。再说了,要不是你无意给自己增加负担,以你的能力,这位子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坐。」   张起灵知道吴邪跟自己说的绝不仅是客套话,淡笑了下:「不用跟我客气,你都说了我是学长,学长照顾学弟也是应该的。话说回来,这次的会议感觉怎么样。」   「刚才其实我挺紧张。」吴邪答得坦白,「之前手头的case有些棘手,挤掉了一部分准备时间,我就怕会议时会出些什么漏子。」   张起灵抬手将手中滤好的茶递了过去:「表现得不错,奖励一杯。」   「谢谢师兄。」吴邪笑得眉眼弯弯,爽快地接了过来,完全看不出管理层人员惯有的架子。   张起灵看着他小口地啜着还有些烫的茶,就之前的话题发问:「你刚才说哪个案子有些棘手。」   「嗯」吴邪的心思都在口感上佳的茶上,抬起头想了想才道:「哦,你说和裘德考公司合作的那个案子啊,之前你出差的那几天我已经弄得差不多了,现在已经准备进行进一步洽谈了。」   「什么时候。」张起灵关心道。   「今晚吧。」吴邪埋头继续品茶。   「今晚还有应酬」张起灵的问句终于带上了点疑问的味道。   「嗯,得先去见见裘德考那边的公关经理。」吴邪忽然记起本想今晚给张起灵接风这件事,于是赶忙放下茶杯道:「小哥,本来该今晚给你接风来着,但秘书之前已经和对方约好了。实在是抱歉,要不明天晚上我请你?」   「不要紧。晚上用不用我陪你。」张起灵有些不放心吴邪的酒量。   「应该没什么问题,虽然还是少不了得来白的,但对方是个女的,问题应该不大。」吴邪拍拍胸脯。   「……」听完吴邪这句话,张师兄这下担心的就不止是酒不酒量的问题了。   但他面上仍未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还是多注意点,晚上我去接你吧。」   「不用不用,这种公事就不耽搁你私人时间了。大半夜的你也得休息,到时公司司机会过来的。」吴邪忙摆手,「还有,明早不用等我晨跑了,我多睡一会儿。」   「明天早上我去你家接你。」张起灵继续找寻机会。   「唔。」这次吴邪沉吟了下,「可这样太麻烦你了,你过来又得绕路。」   「今天早上已经绕了,中山路北段又修路了。」张起灵游说着吴邪。   吴邪见状也不好再推辞,于是道:「那好,那明早就麻烦小哥了。」   接下来张起灵和吴邪又在茶几旁对吴邪在会议上的呈现和晚上酒桌上可能会遇到的状况交换了一下意见,「推杯换盏」间两人研讨了许多细节性的问题。   待吴邪再看表时,已经接近下班的钟点,于是匆匆到内间的更衣室换衣服,准备前去赴宴。   趁着吴邪去整理着装的空档,张起灵收拾了茶具,顺便走到吴邪办公桌前扫了眼此次项目的策划案。   在留意到几个细节后,张师兄在心中又替吴邪盘算了几分。   - 作者有话要说:     ☆、06.   -   在走廊的窗边目送吴邪乘车离开后,张起灵去茶水间泡了一壶茶,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蹲守。   由于处在同一个部门,两人的办公室自然在同一楼层。然而由于职务上的差别,两人在待遇上的差别还是十分明显的。吴邪的办公室在阳面,而张起灵的办公室则在吴邪的斜斜斜对面——楼层角落临近安全通道的位置上。   这一隅的办公室位置偏僻、阳光匮乏,别处的同事们连串门都不愿意来这边。   除了老张,恐怕没有谁会甘心蹲守在空间小,又背阴的偏僻办公室里了。但并不在意某些标准的张起灵却觉得,沉静的氛围比较适合思考。   那些人讲究的那一套,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   张起灵抿了一口茶,拿起了之前从吴邪处搜罗来的材料文本。   这次的案子确实有些棘手。细看之下,张起灵觉得一切恐怕比自己之前设想的还要复杂。对方明面上没什么大的动作,但在自己获取的相关材料的描述中,字里行间却透着不可言说的阴谋气息。   看起来对方也是打算暗度陈仓。   张起灵揉了揉眉心。那帮人肯定不止是为了合作那么简单,在这个时候提出洽谈很有可能是为了转移公司关于下月竞标的注意力,从而借机夺取竞标的胜利。   不知道吴邪有没有考虑到这一步的。之前两人茶话时并没有谈及这个问题,张起灵是因为刚出差回来不了解具体情况,而吴邪却不应该没留意到这些。   以他的谋略应该不会有这样的疏漏。   或许是因为之前要筹备的事情太多,碰巧自己又不在,吴邪才略有些倦怠,因而没有对这个case的细节进行充分地剖析和梳理。   张起灵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替吴邪开脱着。   高空中净透的玻璃窗外,夜幕已经在城市的上空蔓延开来,交错融汇的街巷间华灯初上。   现在已经到十二月下旬了,夜晚来得既早且长。今晚伴随夜色而来的还有沉沉的云翳。明明在下午茶的时候还是天朗气清,到了日暮时分就已是另一番景象了。   明明不是六月,天还是说变就变。   不知道吴邪备伞了没。张起灵看着高楼外欲来的风雨,惦念又起。但他随即想到吴邪有专车相送,便搁了心思,试图认真继续研究眼前的文件。   当整座写字楼的灯都熄得差不多时,窗外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水雾和雨痕在玻璃窗上漫布交织,似乎刻意映衬着办公室主人浮动不定的心绪。   张起灵坐在温暖安静的室内,再次按下手中的文件,看向窗外一片冷寂的街道。   冬日的冷雨似乎总带着份凄怆。雨水伴着萧瑟的北风掠过城市的街道,席卷着置身其中的一切事物。   而玻璃窗后的张起灵感受不到丝毫寒意。所能获得的知觉与眼前真实的环境并不相符,有关事物本质的现象被透明的阻障隔离在了触及不到的地方。   越是觉察不出什么,越危险。没有任何信号,并不意味着一切不发生。   张起灵眯了眯眼,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短号。   嘟了几声后,听筒中响起了令人牵挂的声音。   「喂,咳… 小哥」温润的嗓音掩盖不住主人尴尬的情绪。   似乎被灌了不少。   张起灵微微皱眉,语气上却听不出任何端倪:「还没结束。」   「唔,酷爱了,对方已经趴下俩…两个了…」   明明舌头都捋不直了还硬撑。张起灵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对方来了几个。」   「仨…」听得出话机对面的人口气里透出的分明的无奈。   「怎么不告诉我」张师兄的眉痕不由更深。   吴邪这会儿的思绪明显比方才清晰了些,小声嘟囔道:「我半路打电话把王盟喊过来了,想着让他…给我垫背,结果那小子倒得比我还快…」   「再有这样的场合记得叫上我。」张起灵想象得出吴邪扶额的样子。   「没事,我自己能应付。」对面的声音似乎顿了顿,「再说你这趟出差刚回来,不能太辛…」   「Super吴,你倒是快点接茬,别光顾着打电话了。」一个女音忽然冒出,打断了吴邪的回答。   「又轮到你了,上杯你还没喝呢。」女人嗓音婉转,却不依不饶。   「还在行酒令?」张起灵攥紧了手机。   「没事儿,闹着玩的。」听筒对面的人赶紧解释,「小哥我先挂了啊,就快结束了,晚点再联系。」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即刻一片忙音。   张起灵拿着电话的手在耳畔悬了半晌,才缓缓放下。   之前他并没有过多的担心,直到听到对方刻意的劝酒。   估计吴邪明早又得头疼了。明明不能喝,却每次都身先士卒,谁替都不让。   不过对于这一切他有时也无可奈何,这种事情确实也不是说替就能替的。他们之中无论是谁都避免不了这种情况的发生,毕竟身份职务摆在那里,对方卖的并不是你这个人的面子。遇到难缠的对手,哪次不是喝到昏天黑地,才能把事情敲定。   商场中太多的身不由己。   张起灵不由有些后悔让吴邪去坐那个位子。   对着手机又沉吟了一会儿,张起灵再次划开手机屏幕,在设置界面里把明晨的闹钟提前了半小时,然后拢了思绪,继续琢磨起下一步可行的方案来。   - 作者有话要说:     ☆、07.   -   当原本烫手的茶壶再一次凉透之后,张起灵终于策划出了相对满意的竞标方案。   将文档再次认认真真从头到尾地阅读了一遍后,张起灵把手头的资料文件整理好,归置在了文件夹内。然后倒了一杯冷茶,啜饮起来。   夜雨还在持续。张起灵手持茶杯坐在窗边,借着大厦霓虹灯的光亮观望夜空中晶莹的雨线。   丝丝缕缕的落雨以降临尘世的姿态面向大地而来,坠落后却低到了尘埃里。   像不像某些时刻的自己。张起灵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和往复循环的雨水不同,自己坠入其中,就再也没有期盼过再次回到空中的那一刻。能够深埋其间,不理朝夕,何尝不是幸事一件。   这件事,同样不须以他人目光评判。   在张起灵喝茶的工夫里,对面楼上办公区域的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整栋大楼仿佛在暗夜中沉入了睡眠。   张起灵抬腕看了看手表。不知道吴邪到家了没。   他拿起桌边的手机,刚想拨号,却看见了一条未读短信:已到家,晚安。   发件人署名:吴邪。   张起灵这才发觉手机还保持着之前开会时的静音模式。会议结束后他一直跟着吴邪忙前忙后,之后又埋头研究材料,因而忘记了调整手机模式。   张起灵又看了一遍那条只有几个字的短信,想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   几十秒后,张起灵仍旧没有挂断,直到略带疏离意味的提示女音响起。于是他挂断通话,重拨了一遍。   始终无人应答。   张起灵将手机从耳边撤下,扫了眼屏幕上的时间。   12.22 / 2013 00:37   一不小心就又弄到这么晚了。终于意识到时辰已晚的张起灵放下冰凉的茶杯,锁好书桌抽屉,然后穿上西装外套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吴邪应该已经睡下了吧,明天再联络好了。   反正人已经安全到家了,总可以安心了。   >>   清晨净朗的阳光中,张起灵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落地帘幕。   浮动的曦光瞬间涌进了格调沉稳的卧室。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张起灵发觉自己醒得比已经改过时刻的闹钟还提前了十几分钟。   迅速收拾完毕,他套上昨天穿过的那身西装出了门。   张起灵将车开出车库,却没有向往常那样在小区门口左拐,而是选择了直行。特地起了个大早的张师兄是并不是急于公务,而是因为惦记着提前赶去生意一向火爆的那家百年老店排队买那套远近闻名的滋补早点。至于受益人,想来不会是他本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下车加入挨号长龙大概半个钟头后,张起灵终于排到了一份香气四溢的早茶。   早餐到手后,顾不得填饱肚子再开拔的张师兄利落地开门上车,将早点在副驾驶的座椅上放置好,然后发动油门,往吴邪公寓的方向赶去。   由于还没到上班时段,这一带的马路暂时还算空旷。不过在途经中山路的时候,张起灵还是在行至该路段北段之前绕了开。   最近市区这一带又见「扒路军」。为了补铺管道,刚翻修过的一半路面又遭了殃。这不仅影响正常交通,还劳民伤财。至于能不能从某种层面上拉动GDP「增长」,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即便在单纯思维模式下,对于此类情况,围观群众们的态度也是极其一致的:真不知道在进行规划之初,相关调研人员都干什么吃去了。   然而话又说回来,要不是这些人,估计张起灵也没机会发现吴邪的晨跑活动并加入进来。   自从上次因为道路整修张起灵在晨跑时改道碰巧撞见吴邪之后,张师兄便开始时不时地在西泠印社附近制造晨光中的巧遇。   几度碰面后,天真吴邪同志便跟张起灵约定以后早上有空时一起晨跑。   张师兄则表示,自此,一起早练的日子很美好[不要想歪]。   车窗外,熟悉的街景匆匆掠过。张起灵漫不经心地打着方向盘。   这个城市已经承载了太多有关两个人的回忆。街道。建筑。一草一木。都已经映刻进了心底。   张起灵还记得,大约半年前的一次晨跑时,吴邪在一际碧色的合欢树间跟自己提起他在大学时的一些片段。   「那时候对电脑什么的兴趣不大,偶尔倒是装下文青爬个格子什么的。只可惜东西写了不少,妹子却一个也没追到。」   当时吴邪一副自我调侃的轻松神情,张起灵看得也微微扬起了嘴角。   「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干时还喜欢跑个步,偶尔被室友们撺掇着也会参加下学校里的比赛,小哥以前也参加过咱学校的运动会吧?」   然而不等张起灵作答,吴邪就又自顾自地说了开来:「说到运动会,我就是在大一运动会的时候遇见了胖子。胖子是我铁哥们,当时碰巧拽了他一把,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后来渐渐就成哥们了。」   吴邪边说边笑了笑,气息微微有些喘:「小哥你还记得胖子吧?上次一起吃饭时你见过的。说起来他找的地界倒是真不错,等下次聚的时候咱还去那家楼外楼,到时让他请。」   「嗯。」   六月的清晨中,张起灵看着吴邪挂着汗珠的侧脸和微湿的短发,在心里浅笑了下。   他不知道,他都知道。   不过那时张起灵不知道,他并不是什么都知道。   张起灵倚在驾驶座上,透过挡风玻璃看着空荡荡的路口上那盏迟迟不肯褪去的红灯,忽然莫名焦躁。   如果从爱情的角度来看,即使睿智如他,也不过是个为不属于自己的意志所间接压迫着的笨蛋罢了。   那些所谓的意识形态就像眼前的红灯,看似无形,却能牵绊住急于前行的人。   其实如果人们不以为意,再怎么约定俗成的事物也不过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符号。张起灵一直认为,既然决定爱了,那么无关之人的眼光又何必在意。   在这片别无他人的领域上,除了自我,谁还能真正束缚自己。   只是,他所在意的并不是旁人的审视。他的领域中,也并非仅只自己一人。   尽管选择的结果不外乎简单的两项——终于得到,或是彻底失去。然而关于后者,张起灵一度不敢去想,因此这些年他隐忍再三。   他用七年做底色,却迟迟不敢落笔。   然而时至今日,张起灵已经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这样支撑多久了。近日接连发生的事情无一不在挑战他的耐性,他忽然无比憎恨这份看似亲密的关系中的客气与疏离。   明明离自己那么近,却只能发乎情,止乎礼。   有多少次,他都想在他疲惫的时候拥他入怀,让他安心地依靠着自己睡去,而不是伏在冰冷的桌案上。   又有多少次,在脑海中画面结束的下一刻,他就强制自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继续以同事的身份在一旁陪他苦熬。   这样的忍耐似乎永远没个尽头。张起灵觉得这一切真是够了。   他攥紧手指。人生的轨迹上,不落下第一笔就永远不会有未来。   拉下手刹发动汽车,他在绿灯亮起的前一秒冲过了空无一人的斑马线。   是时候勇敢一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08. 张起灵攥着手里的早餐袋,在迈进吴邪居住的公寓的电梯后再次正了正领带。这已经是他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后第三次在这座建筑物里整理自己的着装了。      和张起灵早早开始按揭的步数不同,吴邪一直没有买房,而是在市中心的城市公寓里租了一间适合单身人士的套一。对此吴邪的解释是,依目前的房价来看老婆本估计是攒不起了,按揭又太痛苦,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奉行「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政策,无忧无虑当一辈子光杆司令。      张起灵当时听完暗笑了下,不急也好。他也不希望吴邪太过辛苦,反正有他在。      现在,他来兑现自己曾在心中许下的承诺。      摁亮F21,张起灵退了一步,在空荡荡的电梯中间站定。虽然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张师兄的内心却正在经受着前所未有过的波澜。      心率大概有130了,如果被瞎子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紧张成这个样子,大概会被一直取笑到退休吧。张起灵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电梯开始上升,张起灵抬眼看着电子屏幕上攀升的楼层数字,不由想起当年与吴邪在另一家公司坐电梯时的情形。      在那间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吴邪也是这样认认真真地看着上方的LED屏幕,张起灵则站在一旁看着他。      相比现下的自己而言,吴邪当时动作中的紧张和局促要明显得多。      那时吴邪进公司不过几个月,第一次出马就接到这么重的谈判任务,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虽然那场洽谈有自己陪同,但他还是十分拘谨。      「小哥,你第一次谈判的时候不紧张吗。」电梯里,吴邪开口问张起灵,眼睛却紧紧盯着不断变化着的数字。跳动着的数字仿佛倒计时一般叩着他的心门。      张起灵仔细回忆了下,然后摇了摇头。那些事情他向来是过心不上心。      「……」吴邪心说果然两人不是一个段数的,就大师兄这强悍的心理素质自己实在是望尘莫及。想到这里,他不由苦了脸,转头对张起灵道:「本来还想向你讨教些方法救急的,看来是没辙了。」      张起灵没有答话,过了半晌,忽然上前一步稳稳地按住了吴邪的左肩。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覆在着年轻人有些削瘦的肩膀上。      电梯内空间有限,张起灵忽如其来的动作让吴邪略微感到了些压迫感,随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顶在了金属板壁上。      「小哥」吴邪不解张起灵的举动,迟疑着问。      「不用紧张。」张起灵淡淡地开口,「我在。」      其实在开口之前,张起灵的思绪也有些乱。他想向吴邪传达自己的支持,却想不出更合适的办法。直到电梯门松动,他才放下了扶在吴邪肩上的手。      张起灵并不清楚吴邪是否真正明白到了他的心意。但他记得吴邪听完之后扬起嘴角笑开了,这个微笑一直持续到了谈判结束之后。      也正是因着吴邪当时璀璨到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神情,以至于谈判结束后洽谈中的许多细节张起灵都丝毫回忆不起了。      「叮。」      不知不觉中电梯已经到达了21楼。张起灵定了定神,在不锈钢门自动开启前按下了开门的按钮。      站在熟悉的门前,张起灵第一次感到这么紧张,他甚至无法镇定自若地按响门铃。要是让吴邪知道他奉若神明的大师兄有朝一日会在他的门前乱了方寸,不知道会不会在梦里都笑出声来。      张起灵平复了一下呼吸,在又一次理了理衣领后,终于摁响了门铃。      漫长的几十秒过后,房门却没有如以往那样被及时打开。走廊里一片静悄悄,听不到除张起灵起伏着的呼吸声外的任何声音。      张起灵忍耐地又等待了几秒后,再次摁了遍门铃。期待中的人仍然没有出现。      莫非自己预计有误叫门未果的张起灵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倒也有可能还没睡醒。他边想边点到通话记录里的第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当电话拨打到第三遍还是无人应答时,张起灵开始觉得有些不妙。      参透了事情始末的他倒并不担心对方公司的公关会使用不当手段给吴邪带来困扰。昨晚那场半吊子的鸿门宴,最多也就是套套话、摸摸路数。那些人应该不会拿吴邪开刀。      商场中,风流腥腻之事若被外扬虽也称不得光彩,但也产生不了什么实质性的破坏作用。尽管吴邪与这次的竞争密切相关,甚至算得上是相关负责人,但毕竟他的职务级别摆在那里,仅仅是这样的层级还不至让对方下这么大的心思。      并且,他相信吴邪能够处理好这一切。      他现在担心的是吴邪的身体状况。吴邪的胃一直不太好,一旦压力较重、休息不足或是过度饮酒就容易犯胃病,所以张起灵总不愿意让他独自去赴酒场。      原以为昨晚的场合会比较容易打发,没想到还是失策了。若知道对方增派了人手,他肯定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应对。      吴邪昨晚肯定又被灌了不少。张起灵深深懊恼。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门内的人情况究竟如何。      挂断电话后张起灵又叩了几遍门,依旧无人应门。他沉思了一下,然后乘坐下行的电梯回到了门口的保安处。      张起灵向已经见过多次的门卫打了个招呼,接着说明了来意。门卫一边熟门熟路地跟张起灵侃着家常,一边转身从堆满了挂着门牌号的钥匙的铁皮柜子里翻找着吴邪存放在此的备用钥匙。      几分钟后,两人并肩站在了吴邪公寓的门前。   ☆、09.   -   冬至是一年中暗夜最长的一天。   或许这会是张起灵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天。   张起灵无法用语言描述他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时的心情。整洁的卧室昭示着主人的彻夜未归。   将手中的钥匙交还给门卫后,张起灵独自一人回到车上死死锁住了车门。密闭的空间里,被释放的情绪不会被传递到外界,这多少会令他安心一些。   地下车库昏暗的灯光中,张起灵垂下眸子。之前被狠狠抑制住的猛烈的情绪瞬间如洪流般涌上心头。   震惊。惶恐。恸然。纷沓而至。   全部都是最汹涌的情绪,却又远不止这些。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崩塌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自己所感受到的一切绝不仅仅是一句关心则乱就能概括平复得了的,然而最悲剧的却是眼前的一切归根结底却又脱不出这个范畴。   他手机里存着昨晚从吴邪办公桌上的文档中誊下的电话号码,却无法拨出。他不敢,并不是因为不相信吴邪。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社会无意识」并不是对自己完全无作用的。即便张起灵不愿承认,但他的的确确时刻都要顾及着吴邪的情绪。   间接的压迫,有时会令人更感沉重。   张起灵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如强弩之末,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这颗心就会以摧枯拉朽之势被毁灭。   足够安静的人并不一定有与之相匹的坚强。有些时候,人们有多安静,就有多不安。   那么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这个世界,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尽管内心惊涛骇浪不断,但张起灵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的神情。他终归是这种人,否则也不会强自默忍这许久。   张起灵曾认真做过类似的心理建设,他设想过自己面临这一切时可能的情绪。他想,对方如果是吴邪,自己可能会彻底崩溃,也可能会流泪。但如今这些都没有被呈现。   张起灵拭了下眼角。那里甚至连水迹都不曾有过。   安静也是一种习惯。久而久之,也就难以改变。而唯一能改变这一切的人,不会前来,让这变化发生。   张起灵扣紧安全带,没有发动汽车,而是静静阖上双眸。   这些年里,吴邪的一颦一笑都被铭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他扯领带时的姿态,闲话玩笑时的风趣,淡笑抿茶的模样,甚至搞定case后的展颜一笑,张起灵都能清晰地忆起。   工作中他是睿智温和的年轻上司。生活中则是偶尔脆弱的大男孩。   洞明洗练,然不世故。有所秉持,无伤他人。   吴邪的这些品质让张起灵格外珍视。张起灵在几番犹豫之后甚至一度觉得,只要自己能够一直在身旁看着他就已经足够了。张起灵以为,这并不算一种缺位,毕竟自己始终都在。   美好的东西不必属于自己,只要存在就可以了。当时张起灵确是这样想的。   然而今天的一切却无一不在印证着,他办不到。   他根本办不到。   张起灵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空无一人的副驾驶座位上。   幽闭的空间内,一串起落隙微流美圆转的钢琴音符忽然溢出,打破了车厢内原本的寂静。   这是吴邪前些日子替张起灵选定的手机铃声。当时张起灵刚刚换掉旧式手机,新买的智能机又不太会用,于是便借此机会向吴邪求教。吴邪一副包教包会的模样讲完基础操作后,顺手替他选了一支两人都十分欣赏的钢琴曲作为手机铃声。   空灵的琴声并不能即刻救赎张起灵被俗世业火炙烤着的灵魂,却可以助他静心。   张起灵定了定神,取出了西装口袋里的电话。在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后,他的神色愈发沉静,整个人忽然静如玄秘磁石,内敛收持至无以复加。   屏幕上跳跃着清晰的荧光提示——   来电人:吴邪。   张起灵凝视了一会儿屏幕后接起了电话,随即皱起了眉头。   - 作者有话要说:     ☆、10.   -   张起灵跟在一群焦躁地等候着电梯的人后面走进了医院加宽的大号电梯内。他抬手看了一下腕表上的刻度,已经八点一刻了。   尽管心中已经十分焦躁,但张起灵还是没有对狭窄空间相互拥挤着的人们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缓慢上升的电梯中,他看着电梯壁上贴附的安全提示,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记不起面前负责引路的医务人员刚刚跟自己所说的任何一条与吴邪无关的注意事项。   那些看起来只和医院有关的条例他现在没有心情去听。   事实上,当他在接起电话听到对方报出地址后,就再也没听进去过任何一句不带「吴邪」或是「病人」两个字的话。挂掉手机后,他用最快的速度将车开出了小区,在最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市立医院,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超速罚单是否还能让他顺利通过今年的年审。   张起灵跟着面前边走边介绍着病人病情的护士长来到了一间病房前。从房门上的玻璃区域透望过去,只能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壮硕身影正背对着门半弯着腰坐在其中一张白色的病床前。   由于其余的人全部有要事缠身,护士长在问明情况后亲自将人领了过来。现下人带到地方了,她也该回办公室继续忙排班的事情了,于是她看了看病房的门牌号确认了一下,然后转头向张起灵示意了一下即准备离开。   张起灵冲她点点头,推开门快步而无声地走了进去。   病房里有两张病床,其中一张空着,上面被放置了一件外套。张起灵在走到空着的病床床头时停了下脚步,视线越过坐在另一张病床前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米的胖子直直地看了过去。   宽大的玻璃窗旁,阳光透过吊瓶透明的瓶身融入晶莹的液体内,顺着净细的输管一点一滴地流淌进沉浸在梦乡中的人的静脉里。白色的棉被下,吴邪安静地睡着,似乎不会被任何事情打扰。   有那么一瞬间,张起灵甚至觉得他会一直这样睡下去。但他随即掐灭了这个念头。   人在有所畏惧的时候时常会将可能遇到的最坏境况在不断心中重复。张起灵已经受够了这种下意识的心理建设。   吴邪就在眼前,他告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再可惶恐的了。   一旁,感觉到有人造访后清醒过来、默默观察了张起灵半天的胖子终于开口:「我说张小哥,我让你带的早点呢 」   「……」张起灵根本不记得胖子在电话里所嘱咐过的捎带早点的事情,而之前一直攥在手里的排了许久的餐点又早已不知何时被落在了什么地方。   看到张起灵的反应,胖子皱了皱眉:「一会儿天真要是醒了你让他喝西北风啊 就他现在这…」   胖子看了看张起灵凝重的神色,也觉得自己的口气似乎有些重,于是刹住了车,改换了一种略带安抚的口吻道:「小哥你也甭太担心了,医生说了,只要今晚之前烧能退了问题就不大了。」   张起灵低头看着吴邪,没有申辩也没有回应。   「是我太疏忽了。」胖子叹了口气继续道,「天真醉成那样都不忘给你报备下,你也别太为难自己了。」   张起灵闻言抬眼看向胖子。   胖子被他看得不自在:「那什么,我出去买早点了,你先在这照应着点。」说着就抓起一旁床位上丢着的外套准备出门。   就在胖子走到病房门前即将伸手开门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拉了开。胖子一愣,就看见一个埋着头的娇小玲珑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对面,一身白衣的小护士拿着笔在手里的硬板本子上继续匆匆地划了几笔,才抬起头问:「病人家属是哪一位。」   胖子缓过神来,意识到这应该是前来转达医嘱的护士妹子,于是指了指站在床边的张起灵:「那边那位。」   张起灵闻言也转了过来,看向这位有些匆忙的护士。   护士姑娘站在原地,看了看手里的纸页,又看了看张起灵道:「病人高烧的情况之前护士长接引时应该已经向你反映过了,不过刚才我们发现病人还有胃出血的症状,所以过来通知一声。」   张起灵立刻蹙眉转身看向病床上毫无动静的吴邪。阳光下,吴邪的脸看起来格外苍白。   「出血总量应该未超过400mL,所以问题不算太大。主治医师认为这次的胃出血应该是由于劳累的累积和过量饮酒引起的。至于高烧,应该是酒后受凉导致的。」护士姑娘再次低头确认了一遍刚刚誊写上去的记录,神色认真道。   「接下来还需要注意些什么。」张起灵依旧静静地看着吴邪。   「依照病历来看,病人由于饮食不规律一直有症状明显的胃病,所以等烧退了药劲过了以后先给他喝点养胃的粥。至于以后,还得慢慢调理啊。」年轻的护士叹了口气。   张起灵点点头。   护士又嘱咐了几句细节方面的问题转身准备继续去其他病房查看。胖子则在听完后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就跟着护士姑娘一同出了病房。   两人离开后,张起灵走到吴邪的床边轻轻坐了下来。   之前接到胖子的电话时,张起灵并没有松一口气,而是陷入了更深的担忧。   电话中,用最快速度汇报完吴邪同志现况并请求支援的王月半同志在张起灵的追问下又花费了几分钟时间大致向他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昨晚酒席散场时,喝得找不着北更找不到自家司机的吴邪在酒店门口谢绝了对方提出的继续「娱乐」的邀请。奈何对方太执着,吴邪再三推托,对方还是不肯放他先行告辞。   而在同一家酒店赶完场子,正准备打道回府的胖子出门时碰巧看见了这茬儿。于是,裘德考公司的人被王月半同志截了胡。夜总会之旅由是未能成行。   不过人虽然到手了,但两人要怎么回家依旧是个麻烦事。尽管胖子没有彻底喝醉,却也不敢酒驾。于是他跟熟识的酒店保安打了个招呼便把车扔在酒店停车场,然后打了个车带着迷迷登登的天真吴邪回了家。   胖子主要是看吴邪醉得晕晕乎乎,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且两人住处离得又远,下着雨出租车既不好打也不好跑,于是便将吴邪捎回了自己家里照应着。   车开到了门口后,胖子也开始觉得酒意上头,连七分力气都使不出。他蹚着雨水一手撑着伞,一手连拖带拽地好不容易才把人从小区门口弄回了自己家里,以至于到家后两人身上都淋湿了大半。   而醉得厉害又胃疼得头晕眼花的吴邪根本分不出这是不是自己的窝,被胖子搀着走到床边后硬撑着给张起灵发了短信接着倒头就睡下了。胖子看着攥着宝贝手机沉沉入梦的吴邪摇了摇头,伸手拿干毛巾给他擦了擦头发,然后自己转身去客厅凑合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胖子睡醒后来卧室叫吴邪起床时发现喊不醒人,这才觉察不对,于是火急火燎地将人送了医。   在办完住院手续后,认真负责的王月半同志想替吴邪请假,于是掏出了吴邪的手机。划开屏幕后胖子发现了一串明晃晃的未接来电,时间分布从昨晚到今早都有。   胖子仔细一看不禁扼腕不已,打电话这家伙不是点太背就是太会挑时候了,这得什么人品才能有人家这准头。这小时间卡得,不是在两人的醉梦中,就是在急救车的尖啸声中,得什么样的耳力才能听见这电话。   又瞅了瞅了备注的姓名,胖子发现这是跟自己一起吃过饭的吴邪同事——张小哥一枚,心道正好,就你了。然后就顺杆拨了回去,与吴邪的张师兄进行了一番友好而充满关切的交流。   只是,在挂断电话后,王月半同志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11.   -   胖子发誓,他真不是诚心要看到的。   吴邪的手机界面是左右相通可以一路划到底的三连页,屏保用的是一张连贯的宽图。胖子挂掉电话后习惯性地划了一下屏幕,屏幕上的图片顺溜地向后滑去。   图在屏幕第一页的部分是张光影明净的空景。画面上是一张离镜头有些距离的巨大而通透的玻璃窗,能够看得出是在吴邪公司所在的大厦里拍摄的。胖子之前用手机时已经看到过这一部分,这会儿又扫了眼,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然而随着前两页平淡无奇的景物前奏的渐近尾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胖子眼前被逐渐呈现了出来。   胖子的眼珠子随着续显出来的图卷越瞪越大。最终,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定格的画面。   最后的分页上,是倚在不远处另一扇玻璃窗前,目光不知落在窗外何处的张起灵。   安静淡然的侧脸,似散非散的眼神,让人无法揣测主人的心思。   回味起半个月前酒席上的一幕幕场景和方才那通耐人寻味的电话,王月半同志觉得自己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反应过来的胖子顿时觉得手里握着的似乎不再是吴邪的手机,而是一只烫手山芋。他现在只想赶快把这只手机连同其中的秘密一起丢回吴邪怀里。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自己看到了这个?天真肯定是不会希望自己现在就知道这茬的,可知都已经知道了,能怎么办?再说了,就这事儿,胖爷就是忘性再好也忘不了啊。   而且!自己才刚跟当事人之一气氛融洽地交流过,还把人家叫了过来。尼玛接下来该怎么着才能在面对两人时不穿帮?   胖子盯着掌心安安静静的手机,心中陡然腾起了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悲壮情怀。   另一方的张起灵却在通话结束后开始重新思考之前自己所做的决定。   市立医院在城市的西部,张起灵驱车前往要穿过老城区多条陈旧而狭窄的山间街道。挡风玻璃圈定的视界中,起伏不定的路段在遮天蔽日的树荫下蜿蜒而前。树冠层外,晨光已然愈发耀眼了起来。   张起灵稳稳当当地用路段所限的最高时速驾驶着汽车。   所有的动作看起来都沉稳有序,但泛白的指节出卖了主人内心的真实状态。颠簸的道路上,张起灵轻轻摆动着方向盘,心也随之左右摇移。   酝酿已久的情绪被忽如其来的事件打断,一鼓作气的念头便荡然无存。张起灵重新审视起自己之前的决定。与吴邪的休戚相比,决心这个词忽然变得不值一提。   与他相关的所有事情,都能够轻易触动自己的心弦。   张起灵看了看后视镜中人迹稀少的蜿蜒路途。自从踏上这条路之后,这颗心似乎就很少能够掌握在自己手中了。一路上,他始终沿着轨迹谨慎前行,不敢逾越半分。深怕稍有不慎,就会让这场旅程彻底崩毁。   然而尽管沿途如此坎坷,张起灵却仍旧无法确定当自己抵达时,那人还会不会等在路的尽头。这一路上支撑自己的,只是初时的一瞥。他把那份温热刻在心间,照亮一路的艰难摸索。   明明是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却仍然止不住地想要靠近。明知道是自寻烦恼,还是赴了这一场。   并不见得要多高明。只是对脾气,所以觉得怎么都好。   捕捉到这个念头后,张起灵原本紧握方向盘的手缓缓放松了下来。   怎么都好。   狭小的空间内,年轻人在看不见的晨曦中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12.   -   冬至是一年中暗夜最长的一天,也是长日回返的临界点。   或许这会是张起灵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天。然而他的心却会在这之后,渐渐光明复起。   张起灵静静地坐在病床前。虽然从夜里到现在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但他仍没有丝毫困意。   除了担心吴邪,张起灵还在心中不断推敲着应付裘德考公司近日举动的具体对策。虚与委蛇的合作和明争暗斗的竞标现下都已经进入紧要阶段,尽管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情想这些商场上的刀光剑影,但也不得不逼迫着自己理性地处理迫在眉睫的一切。   从目前的层面上来看,对方算得上是走了一步好棋。不过想要得逞,还没那么容易。好在之前自己已经将方案的大体部分归纳了出来,否则以现在的心理状态恐怕很难严谨地完成相关策略的制定。   这是吴邪的任务,也是眼下自己唯一可以不用进行自我质疑就去替他做的。这些年,他已经为他做了很多事,但更多的还是那些不能去做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地,只想守他安康,却终是没能面面俱到。吴邪还是在这个岗位上吃了苦头。   病来如山倒。这家伙,有多久没像今日这样病过了。病床边,张起灵轻轻探了探吴邪的额头,然后坐回床沿再次陷入了沉思。   张起灵唯一知道吴邪病得比较厉害的一次是在03年,也就是吴邪大一那年。起初张起灵并不知情,然而在图书馆连续三天晚上没看到心心念念的人之后,他从消息灵通的黑眼镜那里探得了吴邪生病的消息。   但那时的他除了熬在图书馆里继续守候,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   工作后的这几年,吴邪的身体状态一直不错,因此平日里张起灵连感冒都没怎么见他得过。这次虽说喝酒、淋雨等病因看起来都是一时所致,但仅仅是这些原因应该也不至于闹到像现在这么严重。   看来最近他确实是累到了。张起灵也依稀能够感觉得出吴邪最近的状态多少有些不如从前。   这个时候,还是按兵不动合适一些。张起灵攥了攥拳。本来已经打好的腹稿,暂且放一放吧。   至于这一等要到何时,一切随缘。   张起灵放下私心,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给人事处的秀秀发了条短信,简要地说明了下事因,替两人请了假。接着他向同部门的同事说明了昨晚归置的材料的存档处,并嘱托他们尽快着手安排相关计划。   发完短信后,张起灵将手机丢在另一旁的空床上,盯着沉睡的吴邪,一动不动。   专注的神情让人不由疑心这位旁观者定是认为自己只要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不见。   而旁观者本人此刻却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认真的神态。张起灵内心正在纠葛,他既希望吴邪能快些醒来,却同时又希望着自己能够像现在这样不受外界打扰地多守他一会儿。   吴邪现下睡得似乎不如方才那样安稳,眼睫有些轻微的颤动。张起灵屏住呼吸静候了半天,确认吴邪没有转醒的迹象后,绷紧的心情才又缓和了下来。   静下心,张起灵在心中细细地描摹着吴邪恬静的面容。眼前人的眉眼依旧是那年的模样,时光似乎未能改变他分毫。   而自己却连一份飘渺的祈盼都守不住。   世间有着纷繁的诸相,这份心意却似乎找不到一个可供留存的夹缝。   白色的棉被下,吴邪安安静静地躺着。像往常一样,对自己毫不设防。吴邪越是这样,张起灵就觉得越是愧疚。他不能把这样无辜的吴邪带入与自己相同的生存环境。   如果吴邪踏入,届时,他所要承受的重压恐怕要比自己多得多。自己不甚在意的那些,吴邪不见得就会不以为意。张起灵舍不得步履轻盈的年轻人同自己一样背负起这不被认可的一切。   吴邪总是在释放着光与热,他希望周身的一切能够因此更加和煦。他有时是有意为之,有时则是下意识的。天真无邪已然成为了他的天性。   张起灵知道自己不该把他卷进来,所以沉默。这个社会中,自己的情感会成为他的负担。   自己已经沐浴着这阳光,不可以再贪心了。   眼前的一切并不像它看起来的那样,是可以属于自己的。张起灵像往常那样告诫自己。   同一瞬间,张起灵又想到,人不可能真正得到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于是无声地笑了起来。不能获得,是因为从不曾相信吗。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情绪波动,棉被下的吴邪双唇微微有些翕动。   张起灵迅速捕捉到了这讯息,随即俯下身来察看。   「……」躺在床上的人有了些动静,然而并没有睁开眼睛。   「嗯?」张起灵看着眼前的人,从喉底轻轻发出略带疑问的简短嗓音,像是在问吴邪,又像是在问自己。   「…在…」病人有些发干的唇间溢出些许意味不明的梦呓。   意识到吴邪似乎在试图说些什么,张起灵的心率忽然有些失衡。他附耳凝神辨认起这些难以识别的音节,然而听了半天也没能捉到任何头绪。   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张起灵垂下头自嘲地笑了笑。是期盼些什么呢。   「…小…哥…」   意识到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张起灵猛地看向被单上的吴邪,急于在第一时间确认他是否已经醒了过来。   穿着病号服的家伙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没有醒。他也没听错。   张起灵似乎感到心脏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攫住了。不,也许自己知道这股力量的名字。   他按捺住有些翻腾的心绪,等待着不知会将自己引去何方,甚至不知会不会存在的下文。   「…这次…谈…怎么看…」   像是错漏在自己手心的珍珠终于从指间溺进了海里,晶莹的微光顷刻间就被幽不见底的深蓝吞噬。不曾属于,就被埋没。   张起灵垂眸。在吴邪不断的低声碎语中,心脏似乎也随着期望的落空沉到了底。   果然还是…   然而睡梦中的人并不能感觉到这份低落,仍然毫无知觉地自说自话——   「…别对…这么好…会…误会…」   误会什么?张起灵刚刚沉下去的心再度被揪起。   「…你也……」吴邪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听着吴邪接下来的低语,张起灵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波澜,眸光却抑制不住地开始闪烁。   他静静地听完这些几乎微不可闻的呢喃,待梦中人恢复平静后,伸手轻轻地替仍然毫无意识的吴邪掖了掖被角,接着想了想,又抬手放缓了点滴的速率。   做完这些后,张师兄坐到对面的床沿上,看着白色棉被下额角微湿的吴邪,半晌,终于淡淡笑了开。已经开始发汗了,估计很快就能醒来了。   张起灵意识到这已经是自己今天第二次笑了。虽然缘由不同,但同样可以昭示出今日的不同寻常。   相互观察的我们,都不过线的默契。为了守望。张起灵在心中如是想。   幸而自己始终在原地,他只要肯于回首,就可以看到,就可以握住。   张起灵默坐了一会儿,又凑了过来,轻轻握住棉被下吴邪纤长而微凉的手。   赶快好起来。等一切都好了,给你一个惊喜。   张起灵感受着手心中令人踏实的触感,闭上双眸。   所有惦念都成了真。   - 作者有话要说:  冬至之后,光明复归。来日方长。 正文完结,番外待补。   ☆、精分番外01.   -   话题回到之前在医院大厅里,胖子捯饬吴邪手机翻找公司的相关联络人给他捎假时发现的端倪。   其实胖子第一眼并没能认出这个藏在吴邪手机里的人是谁,他当时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天真吴邪竟然拿了个男人的照片当屏保!   这在自诩传统保守有节操的王月半同志眼中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他娘的这根正苗红的小子什么时候被掰弯的?老子怎么不知道!合着胖爷大学那几年的AV都白搭进去了,话说天真这情操培养得也太不成功了啊。   胖子不禁扶额,然而心思一转,又有了新的思路——   等等!莫非天真你当年借了我那精选版AV是去看男人的?得到这个认知后,王月半同志痛心疾首。都怪哥们不好,早没发现你误入歧途。看如今这架势,估计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胖子攥着手机捂着心口,表示他老人家的三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和摧残。   在心底又连咆带哮了半天,胖子才平复了下自己有些激动的小情绪,认认真真端详起爪机屏幕上的人。胖爷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能把我们家“四有五好”的大好青年忽悠上邪路的。   然而几番打量后,胖子不得不承认——呃,长得倒是还不错。   只是这哥们怎么看怎么眼熟,莫非自己见过?胖子挠头努力回忆。   是一起吃过一顿饭的那个小哥!又过了一会儿,辨认了半天的胖子终于bingo了。   好小子,竟然敢跟胖爷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套。胖子摸摸下巴,这两个家伙怕不是打着同事的幌子行同房的“情谊”吧。   眼前屏幕中的这人似乎不止是吴邪的同事,还是吴邪大学时的学长。胖子不由认真回想起之前一起吃饭时的情景,企图获取更多有价值的讯[八]息[卦]。   不得不说,一旦带着寻觅奸情的眼光来审视两人当时的互动,当时的一切看起来就变得无比暧昧。胖子回味着两人的眼神怎么想怎么不对。   好小子,竟然潜伏了这么多年。差点把胖爷也瞒过去。胖子低头看了看躺在手推病床里阖眼安睡的吴邪,又瞅瞅手机屏幕。胖爷我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自家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想到这里胖子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些年怕是也苦了吴邪了。不过就目前这进度,看来这层窗户纸还没捅破。   合着您二位到现在还两处相思两不知呢,看来你小子胆儿不够大啊。胖子嘿嘿一笑,不如就让胖爷当一回捅窗纸小分队队长吧。   打定主意后,胖子开始三天两头地拽着另外两位吃喝嫖赌//*划掉*//吃喝玩乐,有时还会喊上另一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知情人——黑瞎子。   作为张起灵的知心闺蜜//*划掉*//多年故交,黑瞎子一度以为,就凭这货的淡漠内敛劲儿,这辈子估计是追不到吴小邪了,最多也就是养只猫当女朋友了。   结果没成想,还真让这闷声不吭的家伙误打误撞地得手了。胖子说人家那叫天时地利人和,但黑瞎子一琢磨,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所谓“天时”,那天是冬至,漫长的黑暗过得那叫一个慢。至于“地利”,别提了,众所周知,一票人都跟着进医院折腾去了。而“人和”,张起灵那天的欲表白对象——吴邪,当时这位社会主义大好青年高烧胃病齐发,差点没熬过去,您看这能不能勉强算得上是“和”?   综上所述,黑瞎子得出结论——这尼玛也行?!就这么极品的状况下,这事儿都能成了?!   对此,瞎子同志表示老天爷实在是不公。这个闷货天天连吭都不吭一声媳妇儿就自己钻进怀里了,自己天天那么努力怎么却得不到半点回音。究竟是丫运气太好,还是自己策略有误?   黑瞎子抚着下巴思忖良久,决定向张起灵同学多讨教几招。由此,某没有正形的小分队队长率领着手下痞痞的看客帮凶(雾)开始了对基情强[横]势[插]围[一]观[脚]、推[实]波[践]助[学]澜[习]的日子。   在日后的岁月里[不要想歪],楼外楼一众服务生经常能够在临近窗边的位置上看到两只嘴损手欠、没有正形的媒[八]婆兼看客在酒桌上吃撑了没事就或消遣或撺掇还在文火慢炖、培养感情的张师兄和吴学弟。   幸而两位嘴损归损,还是很有分寸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子[胖子&瞎子]确实帮了张起灵不少忙。毕竟奸情这种东西,最不经撺掇。周围的人一旦议论得久些,就是原本没有也会渐渐就有了[此有非彼有]。   所以,张师兄对酒桌上的热烈气氛总体上还是相当满意的。而吴邪则是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久而久之也就渐渐不当回事儿了,后来更是亲自参与进来,成为群口相声小分队的重要组成部分——与从不知“口德”为何物的两人斗嘴斗得难舍难分。   只不过让吴邪有些在意的是,虽然回回请客拽人的都是胖子,但埋单的永远是张起灵。   对此,二子的认识高度一致——帮你追媳妇儿,相关费用就该你报销。   -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注释:二子,即 胖子&瞎子。   ☆、番外02.   -   The voice of life in me cannot reach the ear of life in you,   but let us talk that we may not feel lonely.   ——《Sand and Foam》   张起灵觉得,如果当时吴邪没有生病,那应该是完美的一天。   不过如果吴邪没有生病,他可能到现在仍然等不到那个答案。悖论中的两难选择,张起灵觉得如果选择权在于自己,他其实没有办法给出答案。   重点不在于自己的意愿会否被满足,而在于无论事情如何进展,吴邪都必会有所承受——要么是身体上的病痛,要么是心灵上的煎熬。   这些自己都舍不得。舍不得,却仍然没有任何办法知悉,然后做对。   幸而心底的声音是遮不住的。   也幸而,他听到了。   张起灵看着病床上已经转醒的人,神情虽淡,也没有过多嘘寒问暖的举动,眼底却溢着柔和的光泽。   「天真你可算醒了,今儿个早上我都要被你吓死了。今天是冬至,晚上你是想吃饺子、汤圆,还是喝羊肉汤?胖爷我请!」病房的门被推了开,胖子一手拎着两个早餐袋子走了进来,几步就到了病床前。   病房中的宁静氛围瞬间不复,隐隐不悦的明显不止一人。   吴邪没回应胖子也没接过早餐,将目光转向张起灵:「小哥想吃什么?」   张起灵摇摇头:「你现在需要注意饮食。」   「也是,差点忘记了。」吴邪撑了撑手臂,又坐直了些,「总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儿,反正现在烧也退了,要不咱晚上回家吃吧?」   「一会儿听听医生的意见。」张起灵思考了下,他虽然不放心吴邪的状况,但相较之下也还是想让吴邪晚上跟自己一起回家。   不仅是为了过冬至,他有更重要的事。   「嗯,能回去还是回去,人在医院没病也闷出病了。」吴邪压了压自己睡得支楞了起来的发梢,「而且也有点想在家里吃饺子了。」   「好。如果医生同意出院,晚上一起去我家。」张起灵看着他,「我给你做。」   「小哥会包饺子?」吴邪有点惊讶,他本来想着买点速冻的回家煮着吃,图个一起吃饺子的气氛就好,没成想还真有能主事的主儿。   张起灵点点头。   「以前没听你提过呢,小哥自己学的做饭?」得到张起灵的答复后,头脑一直有些昏沉的吴邪不由提起了精神。以前偶尔过节时回不了家,他也会去张起灵家一起吃顿饭,不过都是自己主动带着菜去弄几个简单的小炒,张起灵负责刷碗。   师兄从没向自己提过他还身怀包饺子这项居家好男人必备技能,吴邪一直以为他对做饭一窍不通,此时听他提及不由心思一转,那么会不会除了包饺子他还会做别的?心说真要是这样,小哥还真是全能啊。可平日里他除了食堂就是外卖,实在看不出端倪。   「嗯,大学以前自己住。」张起灵猜得出吴邪想探问什么,这个答案足以回答清楚他任一方面的疑惑。   听到解释的吴邪一时间不知该怎样接下去,这个答案于他而言既是定心丸,又让自己忍不住为张起灵心疼。   「之前想着尝尝师弟的手艺。」张起灵见吴邪安静,想了想,继续说了下去,「以后有时间就做给你吃。」   「好。」吴邪闻言看向张起灵,嘴角有止不住的笑意。   「咳…」一直在旁边围观的那位终于忍不住了。狗男男!这还有个喘气的呢,大庭广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误)就不能注意点影响吗?再说了,您二位不是还没互诉衷肠呢嘛?这会儿就腻歪上了,以后还得了?   见自己的瓦数不断升高,胖子一通腹诽完,用肘子边擦汗边道:「您二位继续聊着,我就先不打扰了。我出去转悠会儿去,话说来时看着医院那小公园里的风景还真是不错。」   说完,胖子冲吴邪丢了个「小哥居家必备好男人,小吴你好好把握」的眼神,将早餐在柜子上扔下就准备转身出门。   只可惜天真吴邪眼下还看不懂此条信息。   不解月半风情的吴学弟此时正在心里默默吐槽:不错的其实是在小公园里推着病人放风散心的护士妹子吧。   一旁的张起灵看着吴邪面上熟悉的神情,心下了然,不由暗自笑叹自己这个机灵鬼学弟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跑火车。   吴邪倚在床头看着离开时自觉把门带上的胖子不由轻皱了下眉:「小哥,胖子嘴上一向不靠谱,他说什么你别在意。」   「没事。」张起灵摇了摇头,「人挺好。」   「是啊,胖子这人平日里仗义得很,只是口无遮拦说话比较随意而已。」吴邪笑笑,「对了小哥,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都好。」跟他一起,吃什么都好。   「这样啊,那要不晚点去超市买点鱼肉打水饺馅儿吧,味道鲜些,听说也比较养胃。」吴邪想了想道,「我记得小哥也喜欢鱼水饺的吧?」   「嗯。」两人大约半年前吃过一次“船歌”家的鱼水饺,一向对食物不做评价的自己当时难得地称赞了一句,难为他还记得。   得到张起灵肯定的答复后,吴邪倚在床头笑了开:「总感觉冬至不跟家人把饺子一起吃上,这时节都过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小哥,等晚点我出了院,咱一定把饺子备上。」   张起灵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他说,家人。   这是张起灵等待着的,再一次的印证。   「好。」   Let’s start to talk,   then, we may not feel lonely.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03.   -   午后,医生检查完毕同意张起灵带吴邪出院。   胖子本来想送送吴邪,但后来在某人的冰冻视线下退却了,于是改成了在车窗前目送。胖子看着副驾驶上仍然一无所知的天真吴邪,在心里挥了挥小手绢,心说一路走好。   吴邪气色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但坐了一会儿车后他隐隐觉得有些头晕,于是撤下安全带扶住额头倚在窗侧。   张起灵慢下车速,放低声音问要不要直接回去休息。   吴邪摇头,说先去超市。之前还想着给人家接风,结果自己一不小心喝进医院去了,吴邪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于是笑着说晚点一定要包饺子补偿下师兄。   张起灵看看他苍白的脸色,反打方向盘,没再说什么。   两人赶在下班高峰前到了超市。卖场里的人还不太多,菜品也还算新鲜。张起灵推着购物车站在货柜旁看着吴邪上前挑了些新鲜的韭菜和当天起网的鲅鱼,然后两人又转到酒柜那边提了两瓶红酒。   张起灵不主张吴邪买红酒,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喝酒,但吴邪执拗地买下了那些酒。   排队结账时吴邪抢着付了钱,刷完卡拿着购物小票冲张起灵嘚瑟。张起灵收起钱夹垂头笑了下,然后将吴邪挑选的每一样东西装进了手中的购物袋。   回公寓时两人在电梯里遇见了一个住在楼下的邻居。吴邪人缘好,两边相互打了招呼。那人比吴邪他们先下电梯,电梯关闭前他打开了自家房门,房间里漫出米饭的味道,诱人的香味弥散在廊道间。   电梯中的两人沉默。那是家的味道。片刻后电梯门关上,短暂的温馨场景被现实世界收回。   或许是时候定下来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想道。   回到公寓里,张起灵轻车熟路地将菜品在厨房内归置好。吴邪又歇了一会儿,带上围裙开始备馅和面。白嫩的鱼肉打好后点缀几叶韭菜,养眼又提味。饧面的工夫里张起灵安静地坐在一旁听吴邪絮叨昨夜酒席上花样百出的细节,最后注意力却全放在了说书般的那人卷翘的睫毛上。   长而弯的睫毛让眼前的人看起来面目柔和,偶尔再配上金丝镜框,更是书卷气十足,然而接触多了就会知道其实是很有主见的人,即使是一身休闲装,眼底的睿智也是遮不住的。   张起灵眨眨眼,不过还是穿着围裙的时候最吸引人。   吴邪不知张起灵的心思,边念叨边开始擀皮,惯拿钢笔的手干起家务竟也出奇合宜。张起灵等了一会儿,见饺子皮渐多,伸手拈了一张开始往里填馅。   之前吴邪在医院里听到张起灵还会包饺子时心下不由有些讶异,但更多的还是惊喜,这会儿见他包得这样熟练便问起是如何学的。张起灵只答以前在东北时饺子吃得多,看得多了也就渐渐会了。   水簌簌地滚了开,扑腾着掀顶着锅盖。吴邪伸手往锅里丢饺子,张起灵就用筷子搅着以免粘底。   油烟机下四逸的水汽间,吴邪看着眼前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何氛围的场景,心绪有些恍惚。   同另一个人一起柴米油盐,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然而让他觉得最奇怪的是,两人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竟然毫无违和感,似乎他们这样在一起是一件丝毫不值得奇怪的事情。吴邪出神地盯着蒸腾的汤锅,嘴角浮起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两人总体上配合得还算默契,热气腾腾晶莹剔透的鱼水饺很快就顺利出了锅。   餐桌上酒杯摆正,张起灵往杯底倾入少许晶红的液体。灶台那边,吴邪的饺子很快也盛好端了上来。   吴邪解下围裙坐定后看着桌上的搭配不由摇头笑叹,都说中西结合疗效好,吃完这顿准保能见好。   但这话也就是说说,胃还在隐隐作痛,口中不断有津液泌出,吃什么都淡得像没味道,不过他还是抄起筷子陪着张起灵吃了不少饺子。毕竟很久没在家里好好吃过饭了,更难得还是跟这个人一起过冬至,吴邪不想破坏气氛。   这样想着吴邪不由环视了小屋一圈。其实这也算不得是家吧,虽然租来的房子住起来是没什么两样,但毕竟是一个人空耗,到底没有家的感觉。租房合同也即将到期,吴邪咬着筷子跟张起灵说起这茬,抱怨又该重新找房子了。这件事让吴邪颇有些犯愁,然而说时面上却是淡淡笑着,只道最近的事儿还真不少。   张起灵闻言停下筷子,从怀中掏出一把焐得温热的备用钥匙,顺着桌面递了过去。   吴邪见了问这是做什么,张起灵说家里客房还空着,搬来住就行。   吴邪低头定定看了半天,摇摇头说不合适,而且也太麻烦师兄了。其实并不是不动心的,虽然很希望两人能一起更多时间,且重新找房子不仅麻烦租金恐怕也见涨,但让他跟张起灵朝夕相处,要想不露端倪恐怕很难。   张起灵想了下,重新拎起筷子道,水电费归你。   吴邪面露犹豫。   张起灵看了他一会儿,又道:自己一个人晚饭总是能省则省,想想也不是太好,要不麻烦你…   饭一定得好好吃,否则胃一旦出状况会很麻烦的。吴邪果然立刻开展教育,原本举棋不定的神态也一扫而光,以后晚上我尽量推掉场子回来做饭一起吃,咱这年纪也得开始注意养生了,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张起灵垂眼看着吴邪拿过钥匙的动作,微不可察地抿了下唇角。   //*“那就拜托师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终番01.   -   视频会议屏幕亮起的那一刻,所有参加会议的人员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连负责会议记录的人手都更有底气地稳了几分。   屏幕中,坐在主持席上的那人微微笑了下,语调温和:「大家好,今天下午的会议上面临时决定由我来主持,各位不用紧张了。」   看到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是号称「阎王绕道」的冷面副总后,一众大头兵们确实不怎么紧张了。而会议开始之前本想着早死早超生的几个业务主管眼下更是喜出望外,开始重新整理汇报稿,准备发言。   话筒前的人似乎感受到员工们的情绪变化,也颇为轻松地开起了玩笑:「放心,我是来帮忙对付你们张副总的。咱们好好配合,今天一定把那家伙的Pass章拿下。」   全公司都知道张起灵那边的差事确实不好应付,但敢明目张胆地打趣他的人恐怕还没有第二个。一众小滑头们不由觉得大概是今次负责顶缸的这位一直被自己严苛的上司压得死死的,找不到机会发作,才敢借着会议的档口这样开他的玩笑。   坐在话筒前的人倒并不在意员工们会如何多想,很快又揭了几句自己上司的短,子公司的会议间顿时笑声一片。   总部高层的独立办公室内,张起灵看着电脑屏幕上正设法调动员工积极性的人也微微扬起了唇角。   与其他人的专注不同,他的视线落在那人衬衫前襟的扣子上。最近一段时日天气格外炎热,那个人却将衣领下方贴着颈部的第一枚系扣也紧紧扣上了。   张起灵端起手旁惯用的茶杯,缓缓地啜了一口。   和这次会议文件的保密部分一样,这件不甚起眼的事,也只有他这个统摄全局的人才知道原因。   会议结束后,吴邪先回到自己办公室大致整理了下会议情况,然后带着一份草拟的报告来到了相隔着几个楼层的这片办公区域。   由于突出的业绩,张起灵最终还是升到了远离吴邪的办公区域。不过所幸的是,几年间吴邪的职位也有所提升,上面考虑到人际关系和工作配合的默契问题,继续让他跟张起灵对口。这样一来张起灵就反过来成了他的直属上司,因此白天在公司的时间里,两人仍然能够不时见面,叙一下同门之谊。   此时,张起灵正守着一壶西湖龙井等待着他的学弟光临。   没让他等太久,熟悉而和缓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张起灵原本撑着双臂坐在桌前,听到叩门声后习惯性地坐直身体:「请进。」   门锁被礼节性地轻轻转开,吴邪拿着一张报告从门后探出身子:「小哥。」   张起灵点点头,唇角泛起一丝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轻松。   在公司的时间里,吴邪做什么都中规中矩,面对张起灵时也多是像对寻常同事那样,礼数有加。因此当张起灵升职后,他每每坐在沙发上等待顶头上司发话时更是坐得稳稳的,毫不逾越。   并且据张起灵观察,近来他似乎将这一点恪守得更为严格了。究其原因,张师兄认为是心虚。   张起灵扫了下他递过来的第一时间的报告,重新抬眼看过去:「以后不用整理,直接过来跟我说就可以。」看得出吴邪的时间很赶,但他还是尽量将报告做得十分细致。   吴邪端着桌上早已给他备好的热茶,正准备自斟自饮,听到张起灵的话后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还是严谨点好。」说完他平缓地倒了一杯茶,先给坐在对面的张起灵递了过去,然后才又回到沙发间给自己的杯子满上。   张起灵看了眼被推到面前的茶杯,将手中的纸页丢在桌上,起身挨过去坐到了吴邪身边的沙发上。   「不用这样。」不用凡事都小心翼翼的,自己就是早知道他会因此变得更累,才一直不愿意拖他下水。他一直以来的愿望都只关乎眼前的这个人能否过得再轻松安稳一些,然而这一切似乎从能未真正达成。   「没什么的,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个性子。」吴邪搁下茶壶笑了,「小哥你别在意,我又不觉得麻烦。」   张起灵注视了眼前总是微笑着宽慰自己的人一会儿,俯身揽住了他。   「小哥,在办公室呢…」忽然被揽住的人耳际微微有些泛红。   张起灵没理会吴邪的低声提醒,径自抬手去解他的扣子。吴邪一时阻挡不及,被他撩开了领口。   白色的衬衣领子下,一片明显的红痕露了出来。张起灵抚着那些已经逐渐转青的痕迹,用下巴抵上吴邪的颈窝:「对不起。」   吴邪一怔,随即重新弯起了嘴角:「什么对不起,下次我不在家时记得自己把碗及时刷了就算对得起我了。」   张起灵抚着那些痕迹闭上眼,感应着吴邪平稳的心跳。   那天晚上醉酒回来,自己强迫他做了很久。到后半夜里吴邪实在扛不住,嗓子都有些哑了,但张起灵还是没有停下。那些痕迹就是那个夜晚他咬上去的,他很少在吴邪身上留痕迹,而且几乎不会弄疼他。   但那天晚上他失控了。   >>   那天下班之前,吴邪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人是他的好友,但不是胖子,而是另一个发小。解雨臣。   之前解雨臣因业务上的事情前往吴邪和张起灵所在的公司,办完事后顺便去吴邪办公室看他,不巧撞见了两人正耳鬓厮磨说着什么,当即双方都是一愣。   由于时间上的关系,最终他没能多说什么,直到后来回到自家公司才又打电话向吴邪确认。   接到电话的时候吴邪正在张起灵的办公室拿材料,听到对方的语气后就知道这是来兴师问罪了,于是也不再隐瞒,和盘托出。   对方听完后沉默很久,之后,连坐在一旁的张起灵都能够听到电话里传出来的斥责声:你们现在是能这样混日子,可以后又该怎样?你打算让叔叔阿姨怎么办!   张起灵难得地怔住,连正准备递过去的文件都僵在了半空。而吴邪却只是抿了抿唇:小花,下次来串门的时候记得敲门。   随后,张起灵心事沉沉地出门去对付夜间的应酬,回来时自然醉得不轻。   思绪沉沉间,他发现自己越是想证明什么,就越没办法证明。而他又急于去证明,用自己所能用的全部也是唯一的方法。   真不甘心,自己所能给的全部也只有那些。完全不够相抵。   他以为自己兑现了的,从来没有实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吴邪什么都多没说,只是在将早餐端上桌的同时给他递了一杯加了橄榄片的温水过去,嘱咐他喝掉以免头痛。   吴邪能够理解张起灵的压抑,自己家里的事和商场上的变幻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吴邪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怎么做。   一旁,张起灵捧着温手的杯子立在桌边,半晌才抬手喝了一口。   吴邪看着他终于有所动作,也缓了一口气:「味道怎么样,怕你不喜欢橄榄的味道,我加了点冰糖,你…」   但他没能说完,张起灵就掷下水杯上前拥住了他,小心而谨慎。他在悔恨,甚至悔恨到当下连一句抱歉都说不出口,这个人却在心疼他。而面对这些,自己所有的知识经验都给不出一个方案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事情更好哪怕一点。   吴邪觉察出他的无措,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意,只能轻喃道:「没事的,小哥…都没关系的…」   那些事,他从不认为是张起灵的错。其实和这个人在一起的那一天起,他想要的一切就都已经得到了。所以余下的事,吴邪从没心思去介意。   那些都是生活。他对他说。   - 作者有话要说:     ☆、终番02.   -   和缓有力的心跳声仍然在耳边徘徊,张起灵有些出神地盯着眼前手机屏幕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的人。   有那么一种人,你永远想称他为男孩。如果看到眼底,会发现是一片的洁净。而那洁净又不是空无一物的干净,而是被净化后的自在澄澈。   澄净从不在于无知,而是像活水一样,通过不断地自我涤荡时而抵达。尽管看起来什么都可以温和面对,心中其实却有着决不妥协的东西。   吴邪正是这样。   很多事情他不愿意去抱怨,因为抱怨只会让自己更糟。他宁可永远微笑面对。   张起灵下意识地抚着似能传出丝缕暖意的触屏,直到劝酒声重新回到耳畔。他抬起眼扫过席间众人,举杯点头致意,尔后垂眼看了下手机时间:21:12.   吴邪那边应该也进行得差不多了,他得抓紧时间。从自己的酒店到吴邪那边在夜间不堵车的情况下大概要半个小时的车程,他得把控好节奏,尽早结束筵席。   其实今晚张起灵本不想出来应酬,所以下午在办公室时他默默抱着吴邪不肯松开,想让人答应陪自己一起回家煮水饺。自从那年冬至一起吃过之后,他就依赖上了那个温润的滋味。   但被紧紧拥着的人心下权衡了半天,最终还是轻轻推了推他:「我今晚还有个场子,必须得去一趟。」   「帮你推掉。」张师兄箍紧双臂不肯撒把,想了想又道,「胖子之前也说要来。」只要能留下吴邪,退一步也不是不行。   吴邪觉察他的心思,笑了起来,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行,对家已经约了很多次了。」之前负责的人一直没处理好,现在烂摊子已经交到他手上,他只能去认真打理这一切,否则到时要后续追责的话恐怕还是要落到作为直属上司的张起灵头上。   话到这个份上,张起灵知道已经留不住人了,只得点头:「少喝,结束后我去接你。」   「好。」   吴邪出门后,张起灵拿起座机拨通了代答秘书的号码:「告诉McL的代表,今晚六点,还是之前订的地方。」   既然吴邪已经没法回家吃晚饭,自己本打算搁置的应酬也就没必要再推了。张起灵翻看着手机上录得几乎满格的备忘录,余给两人之间的时间真是不够用。   又闷下一盅递过来的高度酱香,张起灵再次看了眼手机,不知不觉间已经21:26了。   差不多该撤了,否则吴邪出门该等了。张起灵于是起身抬了抬杯,简要地说了几句,见对方的态度因为喝高而松弛后,便吩咐服务生开始上主食。   又用了十几分钟终于让公司司机送走了对方醉醺醺的代表后,张起灵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然后回到了自己开来的私车上。吴邪不知道张起灵今次来接自己会是酒驾,张起灵也没打算让他知道。上车后他又吞了几片之前车里备着的醒酒片,转动了车钥匙。   张起灵驱车前来的同时,吴邪那边的酒席也终于散场。他之前已经让等在酒店门口的公务车先行回去了,现下正在酒店门外的小园里等着张起灵来接自己。   如果是独自一人,吴邪一般不愿意坐在酒店的大堂里消耗等待的时间,相比那里灯火辉煌到耀眼的气氛,他更喜欢走在夜风中看看时而清明的天空。   这一晚夜星难得的多,吴邪看着杳渺的星河,心绪漂浮。   上次病倒后,自己忽然生出一种患得患失的心绪。这心思虽然压得不重,但在那之后吴邪也还是开始愈发注重养生,酒场一般能推就推,不得已赴了也是尽量克制。   他渐渐有些怕不能再安生地陪着那个人,所以尽可能地避免一些事情。但今天这桌,吴邪不得不承认,确是有几分放纵的意味在里面。何况那些已递到面前的酒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推回去,不如痛快一点饮下。   酒是好酒,后劲很足。所以等张起灵接到人的时候,吴邪正挨在门庭的围栏边扶都快扶不稳了。   被张起灵架上车绑好安全带后,吴邪在副驾驶上垂着头。   这次喝醉的人轮到他,但是气氛很安静。遮挡眼睛的镜框被取下来后,他缩在车座里的身影看起来像只疲惫得甩不动尾巴的猫。   一路上张起灵稳着方向盘,间或扫一眼过去,观察他有没有任何不适。但相邻的座椅上始终没有任何声响,醉酒的家伙安静得仿佛已经入睡。   穿越半个城区回到住宅院里后,张起灵将车缓缓驶入车库,倒在车位上停了下来。   地下车库的灯光昏暗森然,张起灵刚准备解开安全带去开车厢内灯,就听得一直默不作声的人在一侧的黑暗中开了口:「…我知道对不起他们。」   张起灵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重新在车座上坐稳,安静地听着对方的低语。   「…知道如果摊牌,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被原谅…」尽管日子还长,他也相信还有的是机会。   「可是为什么,就这么难被原谅。」这件事。   张起灵继续屏气凝神望着沉在阴影间的侧脸,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倚在副驾驶坐上的家伙都没再出声。他以为他睡着了,正要起身过去,自说自话的人却又开了口:「不过小哥…无论如何,一定…」   …守着你。   话最终没能说完,这次吴邪真的捱不住睡了过去。张起灵抬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已经陷入沉睡的家伙的前襟,也闭上眼,凑了过去。   诚然未来的时间还长,他们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去努力。   偷完香将人从车库扛回家后,张起灵翻了翻吴邪响了一路的手机,用他的语气回了几条公司那边发来的短信,又在一条来自解雨臣的语气带了商量的短信前迟疑了一会儿。   最终张起灵没有动那条短信。将手机放回吴邪身侧的床头柜之前,他下意识地又看了一会儿两人已相匹配的屏显图片,才摁掉了手机屏幕。   替吴邪擦过汗将他安置在床上后,张起灵借着帘隙间渗出的月光端详着自己用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拐回来的人,俯身掖了下被角,然后轻轻躺到他身边。   明天早上又不能一起去晨跑了,不过早茶还是照例可以有。张起灵从背后将吴邪轻轻揽进怀里,感受着偎在心口的温热默不作声地想。   那家店可不近,希望吴邪醒了见自己不在身边到时不要着急就好。   他想着,又用侧脸蹭了蹭吴邪的后颈,轻轻烙下一吻。沉睡中的人被他的动作带得缩了缩脖子,接着翻了个身挨了过来,双臂习惯性地搭上他的后背。   张起灵注视着枕边人安静的眉眼,终于渐渐阖上眼,心神安定下来。   半梦半醒间,他恍惚忆起自己曾在吴邪博客那份写给自己一个人的年终总结中看到的一段话:「无论苦乐,走过以后回头看,都会是笑着的。因为他一直在。」   他将一直在。   【Fin.】 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bookben.c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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